畢錦華決定辭職，在他30歲這一年，投身內(nèi)容創(chuàng)業(yè)的熱潮。8個月過去，平均每個月他在抖音新開一個賬號，平均每個星期，都有一個爆款視頻在抖音走紅。每一秒鐘，有2個抖音用戶給他的視頻點贊。現(xiàn)在，畢錦華和他的品牌“奇人匠心”目前是抖音上最大的非遺類視

畢錦華決定辭職，在他30歲這一年，投身內(nèi)容創(chuàng)業(yè)的熱潮。

8個月過去，平均每個月他在抖音新開一個賬號，平均每個星期，都有一個爆款視頻在抖音走紅。每一秒鐘，有2個抖音用戶給他的視頻點贊。

現(xiàn)在，畢錦華和他的品牌“奇人匠心”目前是抖音上最大的非遺類視頻內(nèi)容創(chuàng)作者之一。立足杭州，通過抖音短視頻，他讓祖輩傳下來的精神與技藝，跨越物理距離的限制，在更年輕和更廣闊的世界里傳播。

杭州，互聯(lián)網(wǎng)新的都城，二維碼組成的世界。超過98％的出租車以及95％以上的超市便利店都能在幾秒內(nèi)“掃一掃”付款。程序員每敲下一行代碼，都有可能影響全球。畢錦華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與這些一起，構(gòu)成這座城市極速發(fā)展的縮影。

手藝人也生存于此，與速度背道而馳。西湖畔的故事仍在流傳，京杭大運河仍然承擔(dān)著重要的運輸作用。河道邊的長廊后，穿過石橋，白墻黑瓦浮現(xiàn)，樹木早已泛黃。杭州手工藝活態(tài)館藏身其中，幾十位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代表性傳承人，在這百里見方的舊工業(yè)基地，在大工廠標準化流水線之外，操持著自己的手藝。

他們在同一個空間下，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速度前進。但現(xiàn)在，兩條平行線有了交點——抖音。

聚集上游流量，拓展下游訂單，畢錦華跟這些非遺手藝人一起，試圖探索一條跟以往不一樣的路。“文化，如果想傳承，除了需要大家去了解，還需要有文創(chuàng)產(chǎn)品來對銜接，這樣才能把整個鏈路疏通了，才有人來學(xué)，才談得上傳承。”

畢錦華想用商業(yè)思維做非遺。

一個星期就“爆了”

把一團細泥搓到極細，壓在眼睛邊上，一副鏡框出現(xiàn)。再把一條粗些的泥塊搭在肩膀上，在師父的手下，一個大衣領(lǐng)子出現(xiàn)了。過程自然但依然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在這段15秒的視頻里，泥塑大師高超的捏泥人手藝被完整地呈現(xiàn)出來。

24個小時，點贊超過了10萬，賬號粉絲漲到2萬，畢錦華加了1000個好友。這是畢錦華第一個“爆掉”的視頻。很多人留言，詢問價格，詢問是否可以買這些泥人。

這是畢錦華發(fā)的第6個視頻，這個速度讓畢錦華感受到真實的快感和商業(yè)模式可能走通的興奮。這距離他辭職過了2個月。

辭職后的畢錦華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向。他想做內(nèi)容創(chuàng)業(yè)，但是幾乎每個垂類都已經(jīng)是紅海。2個月過去，他還不確定，自己該做什么。

一個偶然的機會，畢錦華送自己的父親去學(xué)泥人，師父是徐遠渭。一張小桌，一個馬扎，一桶細泥，這是俆遠渭全部的家當。

徐遠渭是衢州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傳承人，捏泥人手藝，已經(jīng)干了10年。走街串巷、市井廟會，他的雙腳在所有他能到達的地方留下腳印。泥都是從地里挖來的，再用碎肉機打細。每個泥人15分鐘，他已是這個領(lǐng)域最快的手藝人。但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等過往人們上前詢問自己捏泥人的價格。每一天，約有3、5個人在他的攤前停留。

畢錦華上傳的視頻里，那位手藝精湛的泥塑師父就是徐遠渭。

父親為了在家也觀摩手法，拍下來師父的手藝。畢錦華看到父親拍下的捏泥人視頻，模糊地感到這是個機會。

只用15分鐘，人物泥塑便“破土而出”。桌上擺著一塊抹布，徐遠渭不時在上面抹一下。抽汗煙的老漢、納鞋底的老嫗、玩耍的孩童便相繼出爐。徐遠渭的手上，最初的細泥，變成完整、精致的成品。畢錦華把15分鐘的視頻，剪成15秒。

“在非遺這個領(lǐng)域，還沒有大的文創(chuàng)品牌出來。很多人都嘗試過，但是只靠情懷是很難堅持的。依靠新的平臺，也許有新的機會。”畢錦華想。

一個視頻是否受網(wǎng)友歡迎，抖音的反饋是最真實的。一天里，畢錦華上傳的這段視頻獲得上千個贊。

“爆了”之后，畢錦華自己算了一筆賬。一個爆款視頻帶來20多個訂單，平均下來一天約有5單，這相當于有1000元的收入。只要老師有精力，1個月有多幾千塊錢沒問題。

畢錦華帶著這個數(shù)去找徐渭遠。畢錦華給他說：“想要傳承這個東西，僅僅停留在好看是遠遠不夠的。我想還需要實實在在給你們幫助。”

徐渭遠同意了。以往，即使是在旺季，他的訂單一天也是5、6單。

徐渭遠捏的泥人像已有上萬個。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根據(jù)國家和地域的不同掌握了一些特征技巧。“最難捏的是印度人，他們頭上盤著的頭巾，一條紋路都不能錯。”徐遠渭說，西方人則喜歡一些夸張的手法，只要抓住基本特征，對人物進行些夸張、漫畫等修飾，他們更喜歡。他還會說幾句地道的日常外語對話。 他還捏過馬云。

只是隨著新技術(shù)的發(fā)展，3D打印機和雕刻機給傳統(tǒng)的手工技藝帶來沖擊，來買的人少了，前來學(xué)藝的學(xué)徒也越來越少，能堅持下來的更少。

現(xiàn)在，徐遠渭看到了新的可能。

在那個火了的視頻下面，有抖音網(wǎng)友留言說他就是當代的“泥人張”。

“泥人張”是作家馮驥才《俗世奇人》里最為知名的手藝人之一。馮驥才在這本小集子里，記錄天津衛(wèi)的民間傳說、奇人異事。“奇人匠心”的名字，就來源于這里。畢錦華用抖音記錄杭州手藝人的絕技絕活。

手藝人靠手吃飯，求誰？怵誰？

只是現(xiàn)在，他們需要一點別的東西，比如抖音。

抖音250萬贊 讓他賣斷貨

泥塑大師的成功，給了畢錦華信心。他想找更多的手藝人，嘗試把成功復(fù)制。

畢錦華遇到余萬倫時，他在杭州的手工藝活態(tài)館占據(jù)著最大的展位，這背后的意思是，他做出來的東西，是整個場館賣的最好的。各種顏色和圖案的油紙傘倒懸空中，徒弟有幾個，圍裙都被染上了五花八門的色澤。

余萬倫出生于素有“油紙傘之鄉(xiāng)”美譽的四川瀘州，從7歲開始就跟在母親身邊，耳習(xí)目染油紙傘制作工藝。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油紙傘制作技藝第六代傳承人畢六福，是余萬倫的舅舅。

瀘州油紙傘從明末清初就名聲在外，到了1940年代的極盛時期，年產(chǎn)油紙傘2000萬把，供應(yīng)全國。傳統(tǒng)工藝中油紙傘的紙，用的是“皮紙”，是桑樹等樹皮提煉的紙，上了桐油以后，又防水又堅韌，過去人們都用它來遮風(fēng)擋雨。

“電視劇里演的窗戶紙一捅就破，其實才不是這樣呢。”余萬倫說。

民間有諺語：工序七十二道半，搬進搬出不肖算。余萬倫的古法制傘工藝，卻有整整九十六道工序，并且制傘過程中必須嚴格按照流程來操作，一步也無法省去。比如傘把上的風(fēng)釘，平時看不見，但它卻是起到實實在在抗風(fēng)作用的。“不會像現(xiàn)代傘那樣容易被風(fēng)吹得方向反過來。”

余萬倫說，嚴格按照傳統(tǒng)工藝制作出的瀘州油紙傘，如果單從雨具的角度，是要優(yōu)于現(xiàn)代傘的。瀘州油紙傘的傘架都是采用四川竹海里的深山老楠竹，這種竹子韌性大、彈性強，用它做傘架的油紙傘非常結(jié)實，經(jīng)過處理還能夠防霉防腐。

而且，一把傘的傘骨必須選自同一根竹子，匠人會用刀將一根完整的竹子劈成同樣寬窄的32根，每一根竹條同樣薄厚，同樣堅固。最終的檢驗標準就是它們在拼合后，仍像一根竹子。32根竹條依次卡在傘骨之間，正好圍成一個規(guī)矩的圓，竹條的寬度都不足4毫米，每一根上要打出同樣大小的孔洞，再用細線網(wǎng)成6圈傘邊。

“我是一個傘匠，杭州有美麗的傳說，是一個有欲望帶一把油紙傘回家的城市，非常適合傘匠生存。”但現(xiàn)在，全國能完整做出瀘州油紙傘的人，不超過10個了。

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受現(xiàn)代工藝的沖擊，機械化生產(chǎn)的金屬骨架布傘取代了傳統(tǒng)手工制作的油紙傘。祖輩們制作的油紙傘已經(jīng)漸漸成為了櫥窗里的古董傘。這個行當養(yǎng)不出新人，也留不住老人。

很多媒體、電商平臺都來找過余萬倫。余萬倫想讓油紙傘被更多人知道，他也做過很多嘗試。楊冪參加《繡春刀2》路演的時候撐過一把油紙傘，傘面上加入了葉子的元素，看起來古樸，優(yōu)雅，出自余萬倫設(shè)計的《竹隱》系列。

土耳其第一夫人在杭州G20會議時，親自拜訪了這位手藝人。她在現(xiàn)場觀看了余萬倫的制傘工藝，并將其《竹隱》系列紙傘作為伴手禮帶回了國。

但是如何讓大眾接受油紙傘？余萬倫甚至學(xué)著運營一個線上的店鋪。

《白蛇傳》中，許仙與白娘子在西湖斷橋以油紙傘為媒，同傘風(fēng)雨，結(jié)下千古奇緣的佳話。戴望舒的《雨巷》中，人們都記得那句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

他背著油紙傘在西湖邊找人代銷，一把傘只賺一二十塊錢。即使這樣，還是很難。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的不再喜歡這些傳說，不再喜歡油紙傘了嗎？余萬倫問自己。

但畢錦華看到的是其他的問題。“線上運營需要經(jīng)驗、需要懂線上的規(guī)則，要有想法。這些傳承人有非常好的手藝，但是他們沒有辦法做內(nèi)容和品牌。”這正是畢錦華擅長的。

畢錦華采用了15秒短視頻，結(jié)合長段旁白的方式，吸引抖音網(wǎng)友的注意。 “每個視頻下面的文字，文案是有字數(shù)限制的，有時候完全無法表現(xiàn)出你想呈現(xiàn)給用戶的感情沖突，但是如果你通過獨白的方式，至少能夠有一百個字，大家能夠了解到你想表達的東西，激發(fā)共鳴，很多人看了覺得挺好的，我覺得想支持一下，就會激發(fā)購買。 ”這是畢錦華在過去這么長時間摸索中總結(jié)的心得。

視頻加載中...

余萬倫的傘賣光了。

“有人說，看到我的傘，第一眼就淪陷了，她用了 ‘淪陷’這個詞，對我來說是最大的贊美。”那位粉絲還在讀書，她說“馬上要畢業(yè)了，你（指傘）遲早是我的。”

在抖音上，還有人留言能不能分期支付，對方是個高三學(xué)生，打算每月存100元，等到高考結(jié)束，剛好能拿到油紙傘。

“年輕人喜不喜歡，取決于這門手藝能不能讓年輕人喜歡。找到這個點，再放大。以前，年輕人買油紙傘相當少，幾乎沒有。”余萬倫說。

現(xiàn)在，余萬倫的訂單永遠在排期。這讓余萬倫很開心，“我是個手藝人，終究希望自己做的東西能賣出去。”

余萬倫不懂抖音，但每天都看。畢錦華找到他后，承諾負責(zé)拍攝和運營。“沒想到后臺的點擊量那么高，我也不會操作，每個人把專業(yè)領(lǐng)域做好，這個事情就成了。”有一個劇組從抖音找來，請余萬倫當“手替”，新戲的男主角是個傘匠，攝像機對準做出過萬把油紙傘的余萬倫的手，傷痕可見。

手藝不能斷在我這輩

張心榮是畢錦華拜訪的手工藝人里，年紀最大的一位，眼鏡架在鼻梁上，已有深深印痕，竹絲在他手上翻飛。

今年61歲的張心榮，1957年出生在浙江象山的黃避岙鄉(xiāng)鴨嶼村。15歲拜師學(xué)藝，45年來，張心榮幾乎把人生都編進了竹編里。

一根茶杯口粗細的竹子，劈開、剖起，變成3毫米厚的竹篾，再用刀剖8層，直到變成一片近乎透明的薄紗，再用排針一拉，一把薄如蟬翼、細如頭發(fā)的篾絲就成了。一根竹子，破成千絲。

一位不甘心的姑娘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和篾絲比了比，驚呼：“真的跟頭發(fā)一樣細！”

“竹子也分公母，和人一樣。母竹韌性更強，適合做很細的篾絲；公竹一般用來做外圈，固定結(jié)構(gòu)。想做精品，1000根里能選出一根已經(jīng)夠好了。”

張心榮的竹編，是畢錦華孵化的十來個賬號中，銷量最好的一個。

去年11月，畢錦華發(fā)布了一個張心榮編小動物的視頻。6小時不到，他收獲了接近100萬個點贊，和10萬多評論。在抖音的評論區(qū)，抖音網(wǎng)友排隊回復(fù)“支持”。“以前不知道傳統(tǒng)手藝這么美，現(xiàn)在見識到了。”一位粉絲留言說。

張心榮喜歡喝酒，他看了這些留言，開心的喝多了。

竹編的歷史相當長，幾千年來，黃河、大運河決口的時候都要用到竹編，很粗獷的編起來然后把石頭放進去丟到一個缺口里，水就不會沖下來。這是古人的智慧。

張心榮做篾匠45年了，他的眼鏡搭在鼻梁上，說話慢聲細語。4歲孫女的竹蜻蜓、小鳥、手環(huán)，都是他編的。家里的席子和枕頭是竹編的，燈也被竹編籠罩。刷碗用竹片，買菜用竹籃子。

少年出師之后，“吃香”的好日子連10年也沒過上。制造業(yè)大發(fā)展了，塑料用具大量進入人們的生活，竹制品漸漸無人問津。人們紛紛棄農(nóng)從商尋找新出路，張心榮也不例外，開照相館、辦圖書館。篾匠的手藝，只有村人找上門，偶爾為之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竹編制品退出了國人的日常生活。

張心榮心里苦悶，怕手藝失傳，想把一生的手藝教給年輕人。他寫了幾本書，把竹編的技巧詳細記錄下來，還配上圖，希望成為竹編教材留給后人。畢錦華看到老師父手里厚厚一個本兒，上面詳細地記錄著自己收過的每個徒弟。

他的大徒弟跟了他三年，但最終因為經(jīng)濟壓力不得不放棄。“年輕人要買房子、車子，要生小孩，手把手教他們，免費給他們學(xué)，也不愿意。”

他有時關(guān)上房間門，聽著音樂，編自己喜歡的《蘭亭集序》。“我每天音樂聽聽、老酒喝喝、編編竹畫，很開心”。

后來干脆回了老家的山坳坳里，自己種菜，研究了三年刮青、破節(jié)、剖片、起篾，再到人物的表情，書法的筆鋒……“別人都說我傻，就知道在那編，沒錢買煙，就問朋友借兩百塊。”

畢錦華能感受到老師父的苦悶。“這些傳承人都是很孤獨的。他們總惦記著，手藝不能斷在自己這輩。”

最近，張心榮準備在抖音上教小朋友，把手藝傳下去。他還想編織一幅30多米長的《京杭大運河》，要打破吉尼斯世界記錄。他準備花兩三年時間，召集助手一起完成。“希望有企業(yè)或政府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把這幅畫贈送給他。”

………………

有人覺得畢錦華太像個商人了。他沒有生氣。“對于很多人來說，非遺就應(yīng)該高高在上。但是手藝人需要的是活下去。”畢錦華覺得，這件事能帶來收益才行。“有人看到這個事能賺錢，才能來學(xué)習(xí)、才考慮傳承。”

活計都在手上。徐遠渭的手黑，有時與他手下的泥混在一起，竟看不出差別；余萬倫雖不是女孩子，但指甲很長，方便糊油紙傘的傘面；張心榮的手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疤，那是每個做竹編的老師傅，都會留下的技藝精進和歲月流逝的證據(jù)。

“如果我去運營網(wǎng)紅，現(xiàn)在的收入和流量肯定不是一個量級的。但是這件事總有人要做，我開始做了，我還想做下去。”畢錦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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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抖音非遺合伙人計劃」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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