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改變生活 · 科技引領(lǐng)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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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時間以來，我接觸的遺體多是老人，或因疾病面目瘦削，或壽終正寢，面部安詳，但那一天，我推開門見到了一位年輕的女性，她的床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兒，拉著媽媽的手淚流不止。”
“在那一刻，我才覺得我的工作是高尚的，是不可或缺的。”
2016年，入殮師吳津娜采訪的舞臺上，對著觀眾和攝像機，講述了她親身經(jīng)歷的這件事。
從19歲入行，她已經(jīng)在殯葬行業(yè)工作了20多年，并被稱為“中國故人沐浴第一人”。很明顯這個故人，不是老鄉(xiāng)、老朋友，而是故去的、辭別人世的人。
從業(yè)20多年間，她每年要送走約5000多名“故人”，有那么幾年，她每天要為15名逝者整理儀容。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為什么會選擇殯葬行業(yè)？關(guān)于“不能用手直接觸摸遺體”，她又會給出什么樣的解釋？在被認為“不吉利”的這些年，她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接下來，我們就一起看看85后入殮師吳津娜的故事，看看她是如何面對死亡的陰冷、悲傷、恐懼的。
12歲之前，吳津娜的夢想是當一名體育教練。但13歲那年，她的一位至親因車禍不幸離世，這位至親曾是她童年的偶像。
在送這位至親最后一程時，小吳津娜提出想再見親人一面，卻被父母長輩拒絕。因為是遭遇車禍，所以遺體受損，面容變形，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為了不給小吳津娜心中留下陰影，所以她與至親之間的最后一面，被父母“無情”阻止。但此事在她心里，雖然沒有陰影，卻成了少女心中最大的遺憾。這為她后來走進殯葬行業(yè)，埋下深深的伏筆。
15歲那年，她主動放棄上高中的機會，執(zhí)意報考附近的一個中專，只因為那所學(xué)校有殯葬專業(yè)。
不出意外地，吳津娜此舉遭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原因很簡單，覺得這個專業(yè)“不吉利”、“晦氣”，沒有人能想明白，好好的一個女孩兒，為什么要學(xué)這個。
雙方都執(zhí)意不讓步時，吳津娜爺爺站出來，表示支持孫女。自此開始，她正式走上了殯葬專業(yè)這條路。但父母的不支持，并沒有因為木已成舟而變成理解，反而認為她會給家里帶來“晦氣”。
尤其是她實習(xí)期間的一件事，媽媽的態(tài)度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那時，臨近畢業(yè)的吳津娜被分到殯儀館實習(xí)，因為離家比較近，她就直接住在家里。
因為住在閩南地區(qū)，家里有每逢初一十五祭神的習(xí)慣。但好巧不巧，她從供桌上走過的時候，看到一個蘋果滾落在地，于是自然地撿起來放回供桌，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她再出來時，桌上的蘋果已經(jīng)被換成了另一種水果，她疑惑地問媽媽“為什么要換”的時候，看到媽媽飄忽的表情，以及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就明白了。
媽媽覺得她不吉利、晦氣，嫌棄自己的手撿起來的蘋果。
在這一瞬間，她不僅心涼，更是慌亂，她有點懷疑自己的選擇。因為自從選擇了殯葬專業(yè)以來，身邊親戚的有意躲避，她已經(jīng)見了太多，甚至她拿去親戚家的禮品，也會被丟掉。
雖然有短暫的懷疑，但這并沒有動搖她心中的夢想，大不了她不常登門，不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就是了。
后來，她也一步步驗證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實習(xí)結(jié)束，吳津娜回到學(xué)校，恰好此時有一家日本的企業(yè)來中國招防腐師，老師第一時間想到了成績優(yōu)異的吳津娜。
聽到這個消息，她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并收拾好行囊，踏上了遠赴日本的征程，全心全意學(xué)習(xí)“故人沐浴”。這一去，就是9年。
學(xué)習(xí)期間，吳津娜看到日本入殮的整體儀式，看到他們對待逝者時的溫柔、細致、耐心，以及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她終于明白了自己選擇這個行業(yè)更大的意義。
雖然工作學(xué)習(xí)都認真，但她也有被前輩大罵指責(zé)的時候。
有一次，吳津娜跟隨老師一起，去幫一位老太太整理儀容，卻不小心用力太大，扯掉了一大塊頭皮。
“趕緊下去。”導(dǎo)師見狀厲聲喝道。
遺容整理完成，在回去的路上，導(dǎo)師對她說了讓她銘記一生的話：
沒有了生命力的身體，是非常脆弱的，就像一只蝴蝶一樣，翅膀輕輕一扯就會斷裂。翅膀殘缺的蝴蝶，美麗是會打折的，何況人呢，誰不想在最后告別的時候，是美麗從容的呢？
導(dǎo)師的這段話，堅定了她在“故人沐浴”行業(yè)走下去的勇氣，而下面這段經(jīng)歷，就給了她能在這條路上走20多年的決心。
現(xiàn)在我們接著說，開頭那個沒說完的故事。
那天，吳津娜見到了年輕的母親，和在床邊流淚的小男孩。病床上的女性，雖然臉色蒼白，但仍舊能看出昔日的美麗。但可惜的是，因為她生前患了嚴重的肝病，因為長期輸液，導(dǎo)致腹腔增大，肚子高高的鼓起，甚至連喪服都穿不上。
恢復(fù)身材，就要抽出身體中的積液，用吳津娜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比較有“入侵性”的動作。
她第一時間，是勸離床邊的小男孩，不想讓他看到媽媽再次“受傷”。在那一瞬間，她的內(nèi)心忽然被觸動，仿佛又看到了父母在勸離12歲的自己一樣。
但男孩拉著媽媽的手，始終不肯離開，吳津娜只好勸說“你在外面等一會兒，媽媽會變得很漂亮來和你見面”。
抽取腹腔積液、幫死者沐浴更衣、化一個從容的妝，一系列動作完成后，吳津娜對著遺體深鞠一躬，然后叫來了那個可愛的小男孩。
看到變漂亮的媽媽，小男孩眼淚撲簌簌地落下，然而并沒有哭出聲音。緊接著對著吳津娜深鞠一躬說：
“謝謝你們，我媽媽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變瘦，穿上她喜歡的花裙子，謝謝你們幫助我媽媽。”
面對早逝的母親，有禮貌的小男孩，吳津娜的心一次次被刺痛，但始終沒有掉下眼淚。
對她們這個行業(yè)來說，落淚是一個極不專業(yè)的動作。但這一次，讓她覺得自己的職業(yè)是如此地高尚。
抽取身體中的積液雖然屬于“入侵型”，但還好接受。吳津娜第一個接觸的“難以接受”的遺體，是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剛上初中，在過馬路的時候被大卡車撞飛，離開了這個美麗的世間。這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女孩，再過10天，就是她參加劍道比賽的日子，但她卻沒有等到。
小女孩媽媽哭著說“想讓孩子漂漂亮亮地離開”，不想在告別儀式上，讓老師和同學(xué)們看到她“肢離破碎”的樣子。
當吳津娜看到那堆“肉泥”時，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已經(jīng)根本看不出生前的樣子。而要想恢復(fù)，需要的不僅是縫合，還要拼骨。
但這個過程不僅要用專業(yè)的工具，還會發(fā)出巨大聲音，僅僅隔著一層玻璃，家屬們聽到聲響肯定會心中難過。
兩權(quán)之下，吳津娜在現(xiàn)場放了小女孩最喜歡的音樂，不僅能告慰亡靈，還能安撫家屬。這次，吳津娜花了8個小時才將女孩的身體修復(fù)好，并為女孩換上了美麗的校服。
了解到女孩每天上學(xué)前，媽媽都會為她檢查有沒有系好紐扣，便留了最后一顆扣子，讓女孩母親親手為她系上，送女孩最后一程。
在日本工作的9年，她不僅學(xué)到了專業(yè)知識，也在一次次為故人沐浴中，變得更加細致、親切、溫柔。
對她而言，死亡是冰冷的，但這最后的告別，一定是美感、儀式感，并且包含愛和尊重的。
2013年，吳津娜學(xué)成歸國，在上海成立了自己的團隊，將“故人沐浴”這個行業(yè)的溫柔和光輝，灑在自己的國土上。
因為在中國市場上，“故人沐浴”還是一片空白，但她知道，只要有愛和尊重，她很快就能將這份“體面”傳遞給更多的人。
在團隊培訓(xùn)中，即便床上躺著的是假人，她也總是耐心和溫柔的。
先輕輕地抱起假人的頭，為它墊上一塊干凈柔軟的新毛巾，再擦拭肩部和腳底板。
關(guān)于為什么要先擦這兩個部位，也是有說法的。因為人之一生，有“頂天立地”的說法，所以肩膀和腳是最辛苦的，一定要先擦去污垢，讓逝者一身輕松地離開。
人離開時，因為肌肉緊張，或者恐懼、遺憾等情緒，常常眉頭緊皺，再加上臉色蒼白，不僅不好上妝，還沒有安詳感。
為此，吳津娜專門做了一款化學(xué)面膜，能在15分鐘之內(nèi)迅速滲透，讓肌膚恢復(fù)舒展自然。
為了給逝者清理頭發(fā)上的污垢，她又試了上百種既能柔順，又不脫發(fā)的洗發(fā)水，只為了給逝者最后的體面和尊重。
她嚴格要求團隊里的人，觸碰逝者時一定要戴手套，這不僅是尊重，更是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
人死后，身體里的血液停止流動，肌膚脆弱不堪，有時候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可能會破壞遺體，甚至留下尸斑。
而且人死后，身體表面會產(chǎn)生很多細菌、微生物等，如果不小心感染，對身體的危害也相當大。
就算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故人沐浴第一人”，但她也從來沒有因此降低標準，減少耐心。
在為故人沐浴時，她始終拿著兩條毛巾，為逝者遮擋隱私部位，維護死者的尊嚴。她常對團隊中的人說：遺體比最貴的古董還要寶貴。
從業(yè)20多年間，她從不參加婚禮，不跟人握手，告別時不說“再見”。或許孤單，但她帶給更多家庭的，是尊重、溫柔、愛、安慰
結(jié)語：
死亡是什么？
最后的離別，是一個諱莫如深的話題。而實際上，這個“離別”是很多人都不能自主決定告別方式的。
因病離世的老人，形容枯槁，憔悴黯淡；橫遭災(zāi)禍的人，面容受損，甚至肢體殘缺。這時她/他最想要的，應(yīng)該就是體面的告別，優(yōu)雅地謝幕。
吳津娜做的，就是給最后的告別，增加一分美麗，減少一分悲傷。
馬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