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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秦說漢（454）
秦始皇嬴政的生父到底是秦莊襄王嬴子楚（異人），還是商人呂不韋？歷史上一直存在爭議。而且秦莊襄王繼位只有三年，卻離奇地暴斃；呂不韋貴為秦國的相邦突然被貶，離奇地飲鴆而死；三件事看起來沒什么關聯，其實暗藏玄機。
異人（秦莊襄王）是秦昭襄王的太子安國君的兒子，在安國君二十多個兒子當中，異人是最不受寵的一個，因此被送到趙國做人質。戰國時期的人質太多是九死一生，生命得不到保障，如果不發生奇遇，異人就只能在趙國自生自滅了。
然而，貧困潦倒的異人，卻遇上了來邯鄲做生意的珠寶商人呂不韋。春秋戰國時期重農抑商，商人有錢卻沒有社會地位，稱為賤商。因此，呂不韋很想改變自己的身份。秦國王族之后的異人出現了，讓他逮住了讓自己躋身政界的希望。
于是，呂不韋散盡家財幫異人，讓他交結天下名士，將他打造為賢良的王族公子。同時，呂不韋攜千金前往咸陽運作，做通了安國君最寵愛的華陽夫人的工作，讓其愿意領養異人。而且，華陽夫人也做通安國君的工作，立異人為嫡子。
安國君是秦昭襄王的太子，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的，而異人成為了安國君的嫡子，就成了安國君之后的王位繼承人。呂不韋通過一系列的運作，讓異人看到了希望。因此，異人對呂不韋的感恩戴德之心可以用大恩不言謝來形容了。
異人與呂不韋成為“莫逆”之交后，常往來于呂不韋府邸飲酒作樂，看到呂不韋的寵妾貌美善舞，就開口請求賜予。呂不韋為了異人已耗費大量錢財，自然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而前功盡棄，就將寵妾趙姬獻給異人，趙姬很快有了身孕。
春秋戰國時期贈送姬妾是很平常的事，所以異人索要呂不韋的寵妾趙姬并不奇怪，但意外的是異人得到趙姬后，剛到“大期”就生下兒子嬴政。因此，嬴政到底是異人的血脈？還是呂不韋的血脈？成了歷史上一個糾纏不清的懸案。
《史記·七十列傳·呂不韋列傳》：“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說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業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
按照司馬遷在《史記》中的記載，嬴政就是呂不韋的私生子了，而司馬光在《資治通鑒》里也呼應了這個說法。但這個結論并沒有得到史學界普遍接受，而且當事人異人、趙姬、呂不韋從來就沒有承認過，嬴政甚至直接質疑過。
司馬遷記史以嚴謹著稱，而且惜字如金，他對嬴政的身世如此濃情潑墨，所以我相信嬴政的生父是呂不韋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也許有人會問，在當時的情況下，異人若明知嬴政是呂不韋的血脈，為何后來還是選擇了冊立嬴政為嫡子？
我們再來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況，也許可以找到答案。
公元前259年，秦趙兩國在長平之戰后，又發生了邯鄲之圍。貧困潦倒的異人已經在趙國做了5年人質，正好遇上了來邯鄲做生意的商人呂不韋。這時異人的處境很危險，秦趙兩國在交戰，身為秦質子的異人隨時有可能被殺。
異人遇上了唯一一個愿意幫助他的恩人呂不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于是經常在呂不韋府邸走動，又認識了呂不韋的寵妾趙姬。異人在索要趙姬之前，是不知趙姬已經懷有身孕，但呂不韋與趙姬是清楚的。
《資治通鑒》：“呂不韋娶邯鄲姬絕美者與居，知其有娠，異人從不韋飲，見而請之，不韋佯怒，既而獻之，孕期年而生子政，異人遂以為夫人。”
按照司馬光的說法，那就是呂不韋給異人挖了一個“坑”，讓異人往里跳。當異人將趙姬領回家之后，剛剛十個月就生下了兒子嬴政。也就是說，嬴政到底是誰的血脈，其實異人是非常清楚的，為何異人一聲不吭裝作沒事一樣呢？
公元前259年，嬴政出生時，邯鄲之圍仍在持續。當時趙國在軍事上沒有秦國強大，因此一直想與秦國求和，加上呂不韋動用了大量的金錢在趙國活動，所以趙王一直沒有動手殺異人，這時異人應該是沒有條件扯嬴政的身世了。
公元前257年，邯鄲之圍到了最緊要時期，趙王想斬殺秦國質子異人來泄憤，所以異人在呂不韋的幫助下逃出了趙國，把趙姬母子留在邯鄲。但根據《戰國策》記載，異人是被趙王派人送到秦國的，事實上兩軍交戰人質很難逃出。
趙國主動將異人送回秦國的動機是什么呢？那就是對異人施以恩惠，希望異人將來繼位能改善秦、趙兩國的關系。但是異人回國又不能馬上繼位，趙王為何寄有希望呢？最大的可能是呂不韋重金打點，游說成功，異人得以回國。
呂不韋是一個逐利的商人，不會做盲目的投資，而且是風險性極高，還沒有契約的投資。因此，呂不韋極有可能把“寶”押在了嬴政的身上，要求異人同意繼王位后立自己與趙姬之子嬴政為嫡子，如果異人不同意，他沒必要下血本。
異人是一個秦國的落魄公子，如果他繼續呆在趙國，不要說繼王位無望，而且隨時都有被殺身亡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他是應該同意立呂不韋的兒子為嫡子，讓他回秦國繼王位呢？還是假裝清高，公開稱嬴政不是他的子嗣呢？
異人別無選擇，只能同意立嬴政為嫡子，在呂不韋的幫助下回到秦國。然而，異人回到秦人，要想成為嫡子就必須認華陽夫人為嫡母才有希望。而華陽夫人之所以愿意領養異人為嫡，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異人也已經有了子嗣嬴政。
因為華陽夫人不能生育，所以他對子嗣十分重視，這一點異人是十分清楚的。如果他公開宣布嬴政不是他的親兒子，呂不韋可能會停止幫助，而華陽夫人也可能不會認他為嫡子。因此，異人知道嬴政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為了能成為華陽夫人的嫡子將來繼王位，也只能將秘密吞進肚子里，否則他仍然啥也不是。
異人成為華陽夫人的嫡子并改名為子楚后，因為他“質趙”八年，在秦國毫無根基，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兒子獲得安國君與華陽夫人的重視，同時需要呂不韋的幫助，完成剩余通往權力之路的工作，因此他必須承認嬴政是他親兒子。
因此嬴政的生父是呂不韋，異人（子楚）、趙姬、呂不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異人之所以接受立別人的兒子為自己的嫡子，是別無選擇，而趙姬也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但“私生子”說雖出自正史，但還是有很多反對。
第一，身為當事人的秦莊襄王、趙姬、呂不韋、嬴政等從未承認過，特別是秦莊襄王繼位之后完全可以澄清；第二、繼承王位是很重大事件，王族一定會嚴格驗明身世。第三，呂不韋不可能在趙姬未分娩之前，就知道腹中胎兒是男孩。
首先，不管嬴政是不是“私生子”，秦莊襄王、趙姬、呂不韋、嬴政一定不會承認，如果承認了“私生子”的說法，就會失去了繼承王位的資格。而且，這事對秦莊襄王、嬴政來說，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趙姬與呂不韋更加不愿張揚。
其次，雖然說繼承王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但在當時的條件并沒有很科學“認親”方法。秦莊襄王與趙姬最初生活在趙國，秦國的王族對他們在趙國的情況也不見得非常了解，嬴政是不是秦莊襄王的血脈，基本上是秦莊襄王說了算。
再次，當初趙姬與呂不韋有孕，生下男孩應該是概率上的事。投資有風險，當初就連異人能不能從趙國返回秦國都沒有絕對的把握，呂不韋又怎能事先知道趙姬腹中胎兒是男孩呢？應該呂不韋有這個想法，但沒抱很大的希望。
其實這事很好理解，當初異人是主動向呂不韋索要趙姬。但沒有想到到手的趙姬已經有了身孕，當他發現自己“喜當爹”時，偏偏發現自己只能倚靠呂不韋才能改變命運。將呂不韋的兒子立為嫡子，自己坐上秦王之位，是場交易！
秦莊襄王繼位后，立趙姬為王后，嬴政為太子，封呂不韋為丞相（相邦空缺），賜文信侯，食邑十萬戶，并讓嬴政稱呂不韋為“仲父”。可以說秦莊襄王登上王位后，對呂不韋的回報是相當深厚的了，但呂不韋有更高的追求。
秦莊襄王繼位后，雖然對呂不韋、趙姬十分信任，但是秦王的后宮其他姬妾也生了兒子。也就是說嬴政雖然被立為太子，但位置并不牢固，而由于嬴政尷尬的身世，很難保證多年后大權在手的秦莊襄王不會廢黜嬴政另立太子。
在扶立嬴政早日登王位的事情上，趙姬與呂不韋的立場是一樣的。而這時，趙姬正得寵，呂不韋正好有權力，這對昔日情人，為了兒子再度合作。因此，秦莊襄王繼位三年離奇暴斃，讓嬴政提前登上王位，這里應該是有陰謀的。
當然，史書上并無秦莊襄王死于陰謀的記載，只是這個可能性很大。當初秦莊襄王“質趙”八年，生活條件那么差，身體沒有問題；回到秦國后成為華陽夫人的嫡子又過了三年也沒事；反而繼王位后卻在短短三年之內“病故”？
秦莊襄王在位的時間越長影響力就越大，秦莊襄王大權在握后廢掉王后，解除呂不韋相位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只有讓自己的兒子嬴政早日登上王位對趙姬與呂不韋來說才是最安全的。所以，趙姬與呂不韋是有謀害秦莊襄王的條件與動機的。
嬴政繼秦王位后，呂不韋與趙姬果然舊情復燃，說明了趙姬對秦莊襄王并不忠誠。也正因為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也讓升任為相邦之后的呂不韋權力更加強盛，也讓呂不韋功成名就，編寫了一部影響至今的《呂氏春秋》，名動天下。
人一旦迷上權力就不能自拔，呂不韋也不例外。本來他與趙姬這層關系對權力的維系很有作用。但呂不韋擔心東窗事發而設法擺脫趙姬，為此還給趙姬送了一個有生理特長的嫪毐。更要命的是，嬴政到了冠禮的年齡，也不愿還權給嬴政。
這就引起了同樣有權力欲的嬴政的不滿，而且社會上關于嬴政身世的傳聞，更讓嬴政心里難受，而且只要呂不韋仍為相邦，嬴政就沒有真正的實權。因此嬴政與呂不韋之間的隔閡產生了，最終權力戰勝了親情，呂不韋被免了相位。
失去權力之后的呂不韋回到封地生活，最開始嬴政并沒有將其置于死地的想法，畢竟有那層關系在。但是，在封地的呂不韋影響力仍然十分強大，讓疑心很重的嬴政沒有安全感。而且，社會上很多人在質疑他繼承王位的合法性。
于是，嬴政給呂不韋寫了一封信：“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 嬴政直接否認呂不韋與他之間的關系，但只是讓其遷徙到偏遠的蜀地，說明嬴政清楚彼此之間的真實關系。
但呂不韋看到信之后，卻飲鴆而死。呂不韋自殺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對兒子哀莫大于心死；另一個是為了讓嬴政坐穩秦國王位，以死來堵住悠悠眾口，以成全兒子。
呂不韋作為一個商人，投資逐利是他的本性。可能他最早將趙姬獻給異人（秦莊襄王）只是為了搞好關系，卻沒有想到異人得到趙姬時，趙姬已經有了身孕，而且后來還生下兒子嬴政。而異人為了能返回秦國繼位，也同意了立嬴政為嫡子。
而異人回秦國繼位后，信守承諾立嬴政為太子，呂不韋為丞相。而趙姬為讓兒子嬴政早日登上王位，伙同呂不韋“暗害”秦莊襄王。但嬴政繼秦王位之后，因為權力卻放逐自己的“父親”。所以說，權力不是個好東西，容易讓人六親不認。
2021-4-26
陳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