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樂死多少錢一針（1986年國內首例執行安樂死的醫生）

1986年，飽受病痛折磨的夏素文，在病床上一刻不停地翻滾著。疼痛劇烈時，她一直用自己的腦袋撞擊著床頭，并不斷發出痛苦的哀鳴。難得清醒的時候，她曾一遍遍哀求自己的兒女：“你們讓我去死吧，我實在受不了了。”眼看著母親遭受著這樣非人的折磨，她的兒

1986年，飽受病痛折磨的夏素文，在病床上一刻不停地翻滾著。疼痛劇烈時，她一直用自己的腦袋撞擊著床頭，并不斷發出痛苦的哀鳴。

難得清醒的時候，她曾一遍遍哀求自己的兒女：“你們讓我去死吧，我實在受不了了。”眼看著母親遭受著這樣非人的折磨，她的兒女再也忍不住，跑去求醫生蒲連升給母親實施安樂死。

遭到拒絕后，這對兒女索性齊齊跪下，表示他們愿意承擔一切責任和后果，只要醫生肯讓他們的母親安心離開。醫者仁心，蒲連升見狀也不免動容了，幾番猶豫過后，他終于同意幫其母親執行安樂死。

卻不料，因為這個決定，蒲連升事后竟被老人的大女兒起訴故意殺人，不久后更被逮捕歸案。此后，蒲連升在看守所一待就是5年。

5年之后，蒲連升才終于等來無罪釋放。而作為中國首例“安樂死”的執行者，蒲連升在當年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討論。被判無罪后他曾做客央視，接受了一次專訪，提及當年的這個決定，他聲稱腸子都悔青了，如果再來一次，絕不會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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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10月，在陜西漢中，一位名叫夏素文的老太，因為反復腹痛腹脹，送醫后被診斷為“肝硬化腹水”。此后病情反復且一再加重，整個人疼到只能臥病在床。

1986年，因為病危，夏素文被送去醫院搶救，由蒲連升接診并擔任其主治醫師。經過治療，夏素文的病情并沒有明顯好轉，她仍是整日痛不欲生，并時常陷入昏迷，清醒時一再請求兒女們給她個痛快，讓她早點走。

起初，兒子王明成、小女兒王曉琳還會勸說母親，再忍一忍，或許能有轉機。但其實他們都知道，此時母親不過是在熬日子，什么時候熬到頭了，痛苦也就消失了。

這一點，夏素文也再清楚不過，征求無果后，好幾次她曾試圖自殺，卻都沒能成功。后來，她幾乎痛到覺也睡不著，小便也無法正常排出，整個人坐臥不寧，哀嚎不止，每晚只能通過注射安定才能短暫入眠。

眼看著母親活生生被病痛折磨得脫了相，她的兒女心里也是痛苦萬分。一天，當母親再次疼得受不了，反復懇求兒女讓她早點離開時，兒女終于受不了內心的折磨，跑去找到了主治醫師蒲連升。

聽到患者家屬提出給安樂死的請求時，蒲連升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在我國，“安樂死”并沒有實現合法化，一個醫生如果貿然應允這種請求，無異于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后續會面臨什么還未可知。

被家屬糾纏久了，蒲連升甚至建議他們：要是不愿意治了，可以把病人帶回家去。正待轉身離開時，王明成和妹妹王曉琳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懇求蒲連升：求求您幫我媽解脫吧，求您了，只要您愿意出手幫忙，讓她少受一點苦，我們愿意承擔一切責任，肯定不會麻煩您的。

看著家屬絕望的懇求，蒲連升腦海里浮現起夏素文被病痛折磨的慘態，他知道夏素文時日不多，目前采取任何治療措施，都不過是徒勞。作為醫生，蒲連升也確實不愿意看到病人這樣痛苦，如果可以，他也想幫她減輕痛苦……

在內心的極度拉扯下，蒲連升沉重地點了點頭默許了，他給王明成兄妹開出一張“復方冬眠靈100毫克”的處方單，并在上面注明：家屬要求安樂死，還讓王明成姐弟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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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夜里，夏素文又一次被病痛折磨得哀嚎整夜，慘叫聲響徹醫院的三樓，就連值班醫生給注射了10毫克安定都無法再起作用；于是次日，蒲連升讓實習生給夏素文注射了復方冬眠靈。

之所以讓實習生來打這一針，是因為蒲連升開完處方后被護士長看見，并反問他：為什么開這個藥？這個藥，別說是護士長，一般的護士也都不會打的。

復方冬眠靈，作為兒科臨床常用來鎮靜的藥物，一般醫生開出的注射量極低，而蒲連升給病危的夏素文開出100毫克的劑量，足以讓她致命。哪怕處方單上寫明家屬要求安樂死，也沒有一個護士愿意打下這一針，所有人都害怕承擔這個責任。

最后，蒲連升指派了一個實習生來打針，實習生因為害怕被蒲連升調回衛校，再沒有醫生肯帶他，只好硬著頭皮給夏素文注射了復方冬眠靈。

事后，曾有記者問過蒲連升：假如實習生也不肯打下這一針，你會怎么辦？蒲連升的回答是：我也不會給她打。

按道理，蒲連升開的處方，他去打這一針最合適。但在醫院有一個“雙方責任制”，由蒲連升執行注射的話就等于沒有證明人了，至于當時到底注射了什么藥物？注射量多少？事后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所以，讓其他人來打針，就是為了起到一個見證、監督的作用。

并且，當時的蒲連升也留了一個心眼。他雖然答應了出這個處方，但內心總歸是不踏實，考慮到夏素文家屬當初跪地求他的過程，也沒個錄音，只有書面的保證，事后如果有個萬一，也能有所防范。

但不管怎么說，隨著實習生手上的這一劑藥物注射進夏素文體內，她終于安靜了下來。長久以來圍繞著她的痛苦也一并消失，她沒有再發出任何哀嚎。19個小時后，夏素文靜靜離世。

3

只是萬萬沒想到，夏素文去世后沒多久，蒲連升的擔憂就真的發生了。

7月初，王明成的大姐突然跑去醫院興師問罪，以醫院把病患治死為由，讓醫院賠償其母親的醫療費和喪葬費，遭到院方拒絕。可她卻不依不饒，又跑到公安局、檢察院控告蒲連升故意殺人。

9月20日，蒲連升被公安機關抓捕，同時，王明成和妹妹王曉琳也因為涉案，一同被逮捕。

被關進看守所后，蒲連升始終想不通，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他和這個患者無冤無仇，也沒有利益往來，更不曾收受賄賂、拿過她半點好處，到底何罪之有？而且明明是她的家屬再三請求，最終實施的安樂死。他完完全全，是冤枉的啊。

抱著這樣的念頭，蒲連升一刻也不曾認罪，他的信念尤為堅定：如果國內打不贏這場官司，哪怕鬧到國際法庭，他也會一直打下去。

另一邊，王明成的大姐得知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被牽扯進去，頓時慌了神，想要申請撤訴，卻為時已晚。

隨后，經過醫療鑒定，認為夏素文的死因是由于自身病變和復方冬眠靈的共同作用，而冬眠靈更快促進了病人的死亡，于是蒲連升和王明成以故意殺人罪被提出公訴，其他涉案人員則免予起訴。

此后，蒲連升和王明成就在看守所里關了492天。期間，蒲連升始終堅持認為自己無罪，卻卻因無從辯駁，只能把一肚子苦水咽下肚子，責問自己無數次：后悔嗎？值得嗎？

經歷漫長的等待，終于在1991年4月，法院下達了一審判決，宣告被告人蒲連升、王明成無罪。但由于一審判定“兩被告人的行為顯屬剝奪公民生命權利的故意行為”，只是因為“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才不構成犯罪”，引發了檢察院的抗訴，以及蒲連升和王明成的上訴。

1992年3月，二審法院經過審理后，依然維持原判。

至此，這樁鬧得沸沸揚揚的國內首例安樂死事件才落下帷幕，而蒲連升和王明成的命運，也隨之悄悄發生了變化。

4

雖然被無罪釋放，但蒲連升從看守所出來后，最大的感觸就是，人們都開始躲著他。不僅躲著他，家里的人、醫院的人也都怨恨他，有人直接說他是瘋子。他的事業和收入也都受到嚴重影響，最為難的時候，他甚至只能厚著臉皮在辦公室倒賣鞋子和衣服，用來補貼家用。

每每想到從前的事，他都有強烈的悔恨涌上心頭，特別是看到和自己同年參加工作的人，一個個都過得風生水起，而自己每況愈下、越過越差，就感到抬不起頭來。

但同時，他也常常會想，任何一件事情，要是不付出點犧牲那是不可能的。對于那些飽受病痛折磨的患者，迫切需要安樂死結束他們痛苦的心情，他作為醫生真的太明白不過；也可能就是由于這樣的感同身受，讓他做出了當年的選擇，也承受了相應的“苦果”。

所以，當記者問及：如果再碰到從前那種情況，病患或者其家屬請求你實施“安樂死”，你還會再做嗎？

這一次，蒲連升無比堅決地回答：“不會。別說那樣，他們就是跪下，就是拿10萬、100萬，我也不可能給他做的。我不可能去冒著違法的危險收他的錢，給他做這個事情。”

同時，他也表明了自己上節目接受采訪的真實目的，就是勸告和他一樣的醫生，在國家沒有立法之前，千萬不要私自執行“安樂死”，免得和他一樣重蹈覆轍。唯有等到安樂死合法化的那一天，這個問題才能夠得到解決。

和蒲連升一樣，王明成被無罪釋放后，過得也不如意。原本是回了單位上班，但沒幾年就下崗了，之后只能領到每月230元的生活保障費，而她的妻子月工資也不滿400元，兩口子還有一個高中的兒子要養。

為了給孩子創造更好的條件，毫無后顧之憂地考取自己理想的大學、過上更好的生活，王明成索性外出打工，節衣縮食，拼命干活。

2011年11月，王明成意外被查出患有胃癌，當即便做了手術。然而短短兩年后，癌細胞又擴散到了他身體的其他部位。

2003年1月7日，王明成再次住院接受治療，這一次痛苦也再次升級，他完全沒法忍受，于是像當年母親患病時一樣，向醫生提出能否給自己實施安樂死的請求，可惜被拒絕了。

同年6月7日，王明成又一次提出想要安樂死，但再一次遭到拒絕。

又熬了一個多月，王明成在病痛折磨之下，一天天瘦成了皮包骨，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眼睛里也幾乎沒了光亮，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等不來安樂死了，漸漸也就不再提了。

2003年8月2日晚上，王明成在與病痛的最后一次斗爭中，陷入昏迷；次日凌晨3點30分，他在病痛中停止了呼吸。

5

王明成的去世，引起了眾多媒體的關注，而關于“安樂死”這個牽動所有人的話題，也再次被挑起，并引發了大眾的激烈探討。

關于安樂死是否應該合法化，不止在我國，在國際上也是一個恒久的爭議性話題。自1936年英國成立了第一個有關安樂死的協會以來，許多歐洲國家也陸陸續續成立了許多支持安樂死的協會。

但直到2002年，荷蘭才成為第一個安樂死合法化的國家。而之后，也只有極少數如比利時、瑞士、盧森堡等國家將安樂死合法化。

時至今日，安樂死在我國依然沒有立法，但呼吁安樂死合法化的聲音卻始終不絕于耳。一部分人認為，安樂死對于掙扎在死亡線的病患者而言，無疑是一種降低痛苦，一種可以選擇的幸福的、有尊嚴的死亡方式。

但也有一部分人認為，安樂死一旦合法化，就意味著人在罹患病痛時，更容易在精神層面被打敗，從而消極面對生命。并且，這種合法化，也容易催生非自愿安樂死、蓄意謀殺等灰色地帶的形成。

所以，可以預見的是，關于安樂死是否能最終實現合法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知道你們又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