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到今，濟南不能沒有泉水。著名作家老舍1932年在《趵突泉的欣賞》一文中感嘆道：“設若沒有這泉，濟南定會丟失了一半的美。”那設若沒有眾泉，濟南將會是怎樣的呢？

趵突泉公園南大門 陳希軍攝

4000多年前的龍山文化時期，即傳說中的堯舜時代，今天的濟南老城區便有先民在此傍水而居。2000多年前的春秋時期，這里已筑有城邑。

西晉永嘉末年（313年前后），濟南郡治從因天旱缺水的平陵（今章丘境內）遷至水源豐沛的今濟南老城區，濟南開始了大城市的發展進程。

宋代是濟南城市園林文化意識覺醒的時代，大批的泉源被命名、被美化、被著錄、被歌詠，整個城市成為以眾泉競流、湖山環繞為鮮明特色的大園林。

明初濟南升為山東的首府，此后幾百年間，工商興盛，市井繁華，交通暢達，文化昌隆，名士輩出，這一切均得益于泉水的養育與護佑。至晚清，《老殘游記》問世，所賦予濟南“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美譽，傳布四海，不絕于今。

濼源堂 陳希軍攝

濟南特出的建城史，決定了它位列中國城市歷史地理學重點研究的城市。

20世紀50年代，人們賦予濟南“泉城”的雅號。1965年1月，東西相連縱貫濟南老城區中心的歷史悠久、商業繁華的府東大街、院東大街、院西大街、西門街等，被合并命名為泉城路。由此，“泉城”與濟南與濟南民眾的關聯更加顯著和緊密，亦更為外地客人獲知。“泉城”之名極大地增強了濟南在海內外的知名度，提升了濟南市民城泉一體、泉為城魂、愛泉護泉、永續利用的自覺精神和歷史意識。

十年動亂后，文化建設隨著經濟建設日漸興起，同時因自然資源和環境遭到過度的開采與破壞，濟南泉水漸趨枯竭。1994年，時任濟南趵突泉公園主任的李福新提出“泉文化是濟南的主要文化”的觀點。“泉文化”這一概念很快得到由下而上的認同，寫入1996年濟南市政府工作報告等重要文件，在推進濟南與“泉”相關的各項工作方面，在打造城市品牌方面，發揮了顯著作用。

進入21世紀，人們對城市的發展目標、道路、方式等開展了更為開闊深入的思考。2002年電視連續劇《天下糧倉》在央視播出，受此以及濟南趵突泉號稱“天下第一泉”的啟發，有人提出了“天下泉城”，似強調在“天下”即世界的版圖上給“泉城”以至尊的定位。2007年3月6日，濟南日報發表濟南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祝春華所寫的一篇會議報道《把濟南建成“天下泉城”》，將這一提法見諸報端。2008年8月，濟南電視臺開拍《天下泉城》電視片，播放后“天下泉城”迅即成為熱詞，亦進入2010年編制的《濟南市旅游產業“十二五”發展規劃》等重要文件。

濼源堂匾額與楹聯 陳希軍攝

近10多年來，人們常將濟南城市風貌特征形象地表述為“山泉湖河城”。2012年，濟南市規劃局將“山泉湖河城”概括為“山水泉城”，謀劃創造城市品牌。隨后聯合山東大學，就城市規劃管理工作開展了歷時一個多月的社會調查，完成了對50家政府部門、50家企業和3000戶社區居民的上門訪談和入戶調查。9月19日公布調查結果，對于濟南城市發展應該突出的特色,受訪者中有79.7%選擇的是“山水泉城”，而將濟南市打造成區域性金融中心城市、現代產業城市、總部經濟城市的選擇，皆僅在10%左右。

2021年的濟南市政府工作報告，在一份市級文件中將“泉城”“泉文化”“天下泉城”“山水泉城”等概念統統寫入，這應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以上是對泉水與濟南城市關系的歷史演進和意象更替的簡要勾勒，從中可以看出濟南是由泉而生、傍泉而建、因泉而盛、擁泉而美的城市，濟南的歷史是用泉水書寫的。泉是濟南最可珍視的自然和文化遺產，是濟南人共同的文化鄉愁和精神家園，是濟南城市生機永續的根脈和動力。所以，“泉”和“泉城”過去與現在是，將來也應是濟南認同度、辨識度、綜合度最高的城市品牌。

觀瀾亭 陳希軍攝

無論“泉文化”，還是“天下泉城”“山水泉城”，都是從不同角度對“泉城”的闡揚，自有其積極意義，但核心價值還是“泉城”。因此應將“泉城”作為濟南頂端的城市品牌來認識，來把握。那如何便于認識和把握呢？可否分成四個層面：

第一個層面是景觀與名物品牌。包括與泉水有關的水源地、水系、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的保護、建設與呈現，也包括對泉水自然和人文景觀、泉水地理、泉水歷史、泉水文學、泉水藝術、泉水民俗等方面文物、資料、遺產的收集整理、研究介紹、整合萃取和現代性的轉化應用。

第二個層面是旅游品牌。強化濟南旅游的泉水、泉景、泉俗、泉藝、泉城的特色主題，鮮明地、全方位地、多層次地體現于食、住、行、游、購、娛的各個方面。讓國內外游客慕名前來領略“泉城”的獨特風情，留下美好而深刻的記憶。也讓濟南居民在游玩中，較之外地人更深入地領悟到“泉城”的或精微或悠遠之處。

第三個層面是城市品牌。歷史上的濟南群山環抱，眾水縈繞，亭臺樓閣錯落其間，兼具北方城市的剛健和南方城市的柔美，是舉世公認的美麗宜居、個性鮮明的山水園林城市。今天，應在城市規劃中，在街區、建筑、景觀、設施的設計中，充分融入泉水的因素，努力使城市的格調、韻律、色彩、細節諸方面無不完美地呈現泉城特色、齊魯文脈、省會氣派和時代風貌。

第四個層面是濟南人品牌。“泉城”不只是城，還有城里的人。什么樣的城市養育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人也造就什么樣的城市，二者互為因果。歷史已經證明，人們心中無泉，泉水就會消失；唯每一個濟南人心中有泉，泉水方能存續。同理，濟南人只有具備優于“天下”的泉水般的氣度和素質，才能造就優于“天下”的泉城。所以，濟南人較之外地游客更應注重泉水的品格。

明代大儒王陽明說“山水平生是課程”，對濟南人來說，觀泉愛泉、浚泉護泉應是一生的“課程”，領悟泉水所寄托所體現的人文意義，也應是一生的“課程”。

中國文化有托物言志的傳統，其中用自然景物的特性比喻人的品格，稱為“比德”。先秦典籍《孔子家語·三恕》《荀子·宥坐》皆言：孔子贊頌水有普惠萬物而似無為等九種美德。漢代典籍《說苑·雜言》《大戴禮記·勸學》則說孔子贊頌水有十一種美德。《老子》更是尊崇“上善若水”，而濟南泉水還蘊含有“源清流潔”“作霖潤物”“水火不交”等獨特的精神文化內容，這些皆有待于濟南人深入系統地發掘和利用，以此塑造“泉城人”的現代形象。

近年來，濟南圍繞“泉城”這一題目做了許多事情。若將“泉城”作為濟南綜合度最高的城市品牌來看待、來建設、來推廣，則關乎全市思想道德建設、文化建設、經濟建設、城市建設、生態文明建設的特色和成色。當前十分需要一個全市性的頂層設計，比如制定一份以論述“泉城”品牌建設的理念、觀點、原則為主要內容的宣言性文件，制定一部具備全局性、前瞻性、權威性、可操作性的中長期建設規劃，以此指導、規范、推動全市各級各部門和社會各界在“泉城”品牌建設中形成共識，凝聚力量。

來源：天下第一泉

作者：周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