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不起房又租不起房,我選擇睡帳篷文:羊迪本文內(nèi)容為采訪實錄,為了行文方便,選擇了第一人稱進(jìn)行敘述,文中出現(xiàn)的人民為化名,但所有的內(nèi)容都為真實口述整理。2018年3月開始,我就睡在了帳篷里我和我的"房子"+"車子"我叫楊寶福,河北唐山人,今年
買不起房又租不起房,我選擇睡帳篷
文:羊迪
本文內(nèi)容為采訪實錄,為了行文方便,選擇了第一人稱進(jìn)行敘述,文中出現(xiàn)的人民為化名,但所有的內(nèi)容都為真實口述整理。
2018年3月開始,我就睡在了帳篷里

我和我的"房子"+"車子"
我叫楊寶福,河北唐山人,今年40歲,是一個"自由職業(yè)者","自由職業(yè)者"這個詞是采訪我的小羊告訴我的。因為他說我現(xiàn)在沒有公司,工作時間也比較隨意,多干多得,不干不得,就是一個"自由職業(yè)者"的狀態(tài)。而我每天的主要收入來源,是做同城快遞,說白了就是幫人跑腿送東西。最多的時候,我一天工作13-14小時,毛收入最多賺到過400塊,平均下來,每天大概200元上下。
2018年3月開始,我就睡在了帳篷里,一直睡到現(xiàn)在,以后天氣冷了,我打算再給自己改造一個"房車",停路邊上。前前后后我也在北京十多年了,從沒奢望過買得起房,就是想多給家人攢點錢。很多人不是也喜歡睡在帳篷里郊游么?我現(xiàn)在也算是天天"郊游"了。
1995年我專科畢業(yè),1997年開始,我開始在北京打工。最開始,租一間房也就200-300元一個月。現(xiàn)在不行了,最差的房子,就是那種在道邊上自己搭出來的房子,一間也要1500,否則根本租不下來,還都是非常遠(yuǎn)的地方。我住在那邊,也不容易接單。
我算是個老"北漂"了,奧運會之前,鳥巢還是養(yǎng)殖場,豹房還是城中村,當(dāng)時我就住在那邊,現(xiàn)在全都拆了。我是學(xué)電工的,之前做了很久的電工,包住,但住的不是很好,基本都是地下室。一間房子里睡7-8個人,地下室特別潮,被子需要經(jīng)常拿出來曬,否則很容易發(fā)霉,很多人剛住進(jìn)去不習(xí)慣,身上會起很多疹子。我也是,不過后來習(xí)慣了,也就好了。地下室其實一直都是不讓住人的,但那些老板還管得了你這個?有人來檢查了,就讓你搬出來,沒人檢查了,又讓你住回來,管住的老板還算心善了,最怕的就是那些不管住的。之前我干過不管住的,工資是高一些,但房租太貴了,你也根本攢不下來多少錢。那些年,我做過電工,也做過工地,什么錢多就做什么,但主要還是出苦力。
2006年,唐山的工廠招工,就又回唐山老家去了,但工廠效益不好,工資總漲不上來,干了快十年工人。后來工廠干脆倒閉了,我就在家里養(yǎng)羊,最多的時候,養(yǎng)過不到100只羊,但是做農(nóng)業(yè)的,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少錢,"家財萬貫,有毛的不算",還趕上了小反芻疫情,結(jié)果那年不僅沒賺到錢,還賠了不少錢。
2016年,為了多賺些錢,我就又回北京來打工了。回來后,主要是做快遞,保安什么的,后來家里老人有些事情,我必須回家,老板總是不給假,工資那個時候也漲不上來,就直接辭職了。今年3月再回北京的時候,房租也都漲起來了,而且因為家里老人的事,要經(jīng)常回去,很多工作也給不了假。所以就直接睡帳篷里,然后天天接著送東西的各種活了。
睡在帳篷里,最大的困難是蚊子多
帳篷里,睡袋上面蓋著剛帶來的厚棉被,用以"過冬"
一開始我也怕別人不讓我睡,但是想著一個帳篷也沒有多少錢,偷著睡幾天,房租就能睡回來。而且我睡在5環(huán)邊上,還每天晚上才回來,那個時候,城管什么的也下班了,北京這么大,誰管我啊?于是這一睡,就是半年。我現(xiàn)在身子還健康,有老父母需要贍養(yǎng),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需要供養(yǎng),老婆在家里撐著家務(wù),順便養(yǎng)養(yǎng)羊,我一個人在北京賺錢,能給家里省一點,就省一點。反正我也就一個人在北京,自己艱苦點,可以讓家里人生活得更好些,多好?
就是有一點不好。因為我也算是睡在一個小公園旁邊,夏天的時候蚊子太多,但蚊子再多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的時候熱得也睡不著覺,那個時候,我就用小電扇插在充電寶里,給自己吹風(fēng)。這段時間開始變冷了,國慶的時候,我也給自己放了幾天假,騎著摩托車200多公里,也就5個小時左右就回了趟家,給自己拿來了一床棉被來。
洗澡什么的,我就用綠化用水,挺方便的,電的話,我自己的摩托車上有小發(fā)電機,可以給手機充電。吃飯什么的,我就在道邊上隨便買點吃,有的時候也在旁邊的兩位看自行車的老夫妻那里吃一口,給他們點錢。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互相照顧,互相幫忙,我的帳篷現(xiàn)在也不收了,就放在這,他們兩個人也能幫我看著。
老夫妻都這么能吃苦,我要比他們還能吃苦
照顧我的老夫妻,他們平日里就吃住在"停車場"的小亭子內(nèi)
我之所以選擇睡在這里,一個原因是這里距離城里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兩個好心人。他們兩個都60多歲了,但是也不怕吃苦,選擇了跟我們這些人一樣,在北京漂著。老夫妻都這么能吃苦,我要比他們還能吃苦。
他們夫妻兩個,每天早上四五點,地鐵開始運行了就得起來,直到晚上十一點地鐵停運了才能休息,這個職位是"站前管理",之前聽說是給"站前管理人員"工資的,后來發(fā)現(xiàn)可以收停車費,然后不僅不給工資,還要問他們要錢。這兩個老夫妻,就是在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手之后,把這個出站口給"盤"下來的。一個自行車的停車費是五毛,電動車、摩托車是一塊到一塊五。就這樣,在北京生活著。
他們的兒子也跟我們一樣,在北京漂著,是做地鐵維修的,也許他們的這份工作,還是虧了兒子的"關(guān)系"。老夫妻之前在老家務(wù)農(nóng),賺不了幾個錢,而且兒子幾年都見不到一次,他們現(xiàn)在想見兒子也能見兒子,而且還不需要兒子養(yǎng),還能補貼家用。在外人眼里,他們活著很艱苦,但對他們來說,這是他們的最佳選擇。對我來說,睡在帳篷里,也是我的最佳選擇。
未來我們都想繼續(xù)賺錢,直到干不動了,就回家
三個人唯一的一張"合影"
在老夫妻在之前,這也是有一對老夫妻,后來男的因為腰不好,不能再干了,就帶著老婆一起回陜西老家了。我們?nèi)齻€人的規(guī)劃都很簡單,未來我們都想繼續(xù)賺錢,直到干不動了,就回家。
之前我也遇到過一個東北老哥,跟我一樣,睡在帳篷里,后來他說家里有事,就先回老家了,跟我約定以后要是回來,還來這邊,也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回來,也不知道我以后還能在這里多久。
在外人看來,可能覺得我們挺苦的,甚至覺得我們可能挺慘的。但是我們覺得自己過得挺幸福,我們也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本事在賺錢,生活艱苦一點無所謂,只要我們能賺到錢,只要我們能讓家人更幸福一些,其他的都無所謂。而且我們也不覺得自己有多慘。
北京還是挺好的,至少,我們都能賺到錢。
結(jié)束語:
2010年,加拿大新聞記者,在他的《落腳城市》中,有過這樣的論述:
"經(jīng)濟學(xué)家森最早意識到貧窮的根源不在于缺乏金錢、財產(chǎn):才智或野心,而是欠缺"門路"一也就是成為真正的公民所需的工具或機會。這項概念在發(fā)展領(lǐng)域中已獲得廣泛沿用,但最足以證明這項概念的地方就是落腳城市。落腳城市居民改善生活的意志力最為強烈,但他們卻也最欠缺門路,在經(jīng)濟的平滑崖壁上找不到能夠抓握的憑借。如同我們先前所看到的,他們最需要的就是創(chuàng)業(yè)以及接受教育的門路。社會一旦提供了這種門路,一個全新的階級即可從此發(fā)展出來。"
公元765年前后,詩圣杜甫在《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中,這樣寫道: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