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計士雄民國十六年至民國二十六年（1927～1937）期間，嘉興境內農民生活尚屬安定，物價平穩，雖已受繭價跌落的影響，農村經濟呈下滑的趨勢，但由于境內地處交通要道-經濟發達，農副產品豐富，并且又是周邊各縣貨物的集散地，農村金融融資活動仍較

文 | 計士雄

民國十六年至民國二十六年（1927～1937）期間，嘉興境內農民生活尚屬安定，物價平穩，雖已受繭價跌落的影響，農村經濟呈下滑的趨勢，但由于境內地處交通要道-經濟發達，農副產品豐富，并且又是周邊各縣貨物的集散地，農村金融融資活動仍較活躍，幣制亦較堅挺。

市面上流通的貨幣有硬幣和紙幣兩種。硬幣者有銀元、銀角和銅幣三者·其中銀元以“中山頭”流行最廣，約占流通量的40％．“袁大頭”次之，市場流通量約占30％，“龍洋”、“鷹洋”流通量較少。銀元之間價值亦各有高低，“袁大頭”一銀元可兌換銀角12枚或銅板310枚，“中山頭”一銀元可兌換銀角10枚或銅板300枚左右，面“龍洋”、“鷹洋”一銀元則可兌換銀角9枚或銅板270枚左右。

紙幣即法幣，以中國，交通兩銀行發行量最多，中央、四明和地方銀行發行量較少。雖當局一再聲稱，紙幣和銀元為同一價值，但市場上銀元和紙幣仍有一定的價值差距，人民一般喜歡以銀元貯之。

當時，境內的融資機構有：

（一）銀行

全境有中國銀行嘉興支行（官商合辦）、浙江地方銀行嘉興分行（省立銀行）、嘉興商業銀行（商辦股份）和嘉興縣地方農民銀行（官民合辦）等四家銀行，都設在城內北門一帶，其中商業銀行和農民銀行兩家均為本縣創辦。

商業銀行的營業要目主要側重于商店往來款項，各種商業上存放款及匯兌貼現等業務；而嘉興縣地方農民銀行總行亦設在城內北門大街，另在新豐鎮、新塍鎮等四鎮設立

辦事處機構，主要營業要目是側重于農民借貸款項業務，每宗貸款數額較小，以抵押貸款為主，抵押品主要是以金銀首飾為主。抵押時，借款人以金銀首飾八折計量貸款金額，月息一分二厘，個別的以農機具如抽水機為抵押，按四折計量貸款金額，貸款期一般以半年為限，該行實有股本為9萬元。

抗戰開始后，這四家銀行均停辦。戰后，除中國銀行嘉興支行和浙江地方銀行（設在城基路）嘉興分行和農民銀行（設在建國路）等三家銀行重組開辦外，還組建了交通銀行（設在建國路）、嘉興縣銀行（設在初覺路）、嘉興綢業銀行（設在北平路）和建業銀行（設在當弄）等四家銀行。

（二）錢莊

嘉興縣交通便利，物產豐富，商業發達。在清朝道光年間（1821～1850），人口猛增，商賈云集于市，城里就有小規模的錢店出現，為商人的融資開拓了渠道。

清朝咸豐年間（1851～1861），在錢店的基礎上創建了錢莊，業務不斷開拓，便利了商店的存放款票據及匯兌。進入民國時代，銀行業興起，嘉興也先后成立了4家銀行，但當時實際商業金融的樞紐仍操之于錢莊之手。

因經營錢莊的老大，大多數是地方上的紳富，人面既熟而交情亦廣。因除抵押放款外，實難得到銀行的貸款，而錢莊不然，無需抵押品，只要借貸者信譽可靠，并有聲望的地方富紳作擔保亦能獲得資金，月息二分左右。

民國二十二年（1933），全縣有錢莊11家（其中3家在鄉區集鎮上）。建于城內的8家錢莊是：衡源、義康、大享、正興、滋源聯記、永泰、義盛和聚源，建立在鄉區的3家錢莊是：鼎昌泰記、萬昌裕記及仁和康記，其中除“鼎昌泰記”是獨資（5000元）外，其他的10家都是合資經營，全部投入資本為107000元，年營業額總共為200萬元左右。

這些錢莊到抗戰時都停辦。戰后，這11家錢莊都沒有復業，而另有富商陳寶善等新創設“義盛增”錢莊一家，系合資，經營存款、放款和匯兌等三種業務，主要以米行、商店和繭行為服務對象。至民國三十六年（1947），由于物價上漲，存款幾乎停頓，而放款以商店拆借（以每石糙米計算單位）為主，營業狀態亦每況愈下。

（三）合作社

嘉興縣合作社始建于民國十七年（1928),是全省合作組織開展最早的地區之一。開始時，以創辦信用合作社為主，以后逐步向供銷等方向延伸。如新塍區苗云橋、白石村和竹園兜率先創建了3個信用社，至民國十九年（1930),新塍區又建立了販賣合作社，就是將社員自己生產的物品通過合作社販賣出去，目的是為了減少商人的中間剝削。

民國二十二年（1933)11月，浙江省第一個合作事業促進會在嘉興縣成立。

這一年，全縣共建有合作社121所，其中，以信用合作社為最多，計有106所，消費合作社1所，生產合作社4所，運銷合作社2所，兼營者6所，計有社員2391人，股金為7894元。

民國二十三年（1934)8月，浙江省第三農業合作事業實驗區在嘉興縣王店鎮建立。

民國二十四年（1935).嘉興縣雙橋養雞場和泰石鄉綢業生產兼營合作社等相繼成立。

民國二十五年（1936),嘉興縣農業生產合作社成立，并于次年1月，集資4萬多元購進烘繭機械設備，籌建繭行，收購鮮繭。

抗戰期間，嘉興縣為日軍侵占，原有的合作組織都停頓業務達八年之久。

民國二十九年（1940)前后，日偽當局亦在占領區建立了合作組織，名叫“中國合作社兩嘉特別區支社”，下設分社，像縣花一現，隨著戰敗日軍無條件投降而隨之滅亡。創建時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統制物資，掠奪境內資源。

抗戰勝利后，即民國三十四年（1945)9月，嘉興縣政府恢復工作。根據上級頒布的《縣各級合作社組織大綱》，境內以鄉、保或專業恢復建立基層合作社，并在此基礎上，于民國三十五年（1946)4月成立了嘉興縣合作社聯合社，下有社員社21個。縣聯社主任為陳乃斌，地點設于城里的中山路，主要經營收繭、烘繭和繅絲等業務。

至民國三十六年（1947），嘉興縣以下基層合作社已基本普及。但據調查，不論哪種專業合作社或兼營聯社，都為當地的有權勢者所把持和操縱，對農民實無實惠可言。

（四）典當

典當在嘉興的發展已有數百年的歷史，隨著市場經濟的逐步發展，商業的逐步繁榮，商品交易日益繁忙，融資在民間大眾間日趨需要。

明初，就有安徽商人多批次來嘉興開設當鋪。至明末清初，徽商在嘉興開設的當鋪已具有一定規模。

清同治六年（1867），當鋪已從城內延伸至各個主要集鎮。咸豐前后，作為交通樞紐的新豐鎮，也有當鋪3家。

清末民初，全縣共有當鋪60家，是典當業最興旺的時期。至民國十九年（1930），由于日本人造絲傾銷，蠶絲業開始下滑，以及銀行業興起，境內當鋪倒閉者較多。

到民國二十二年（1933）6月調查，全縣當鋪只存13家，其中城內5家，農村集鎮上8家。

另有“人和”代步當鋪（設于南匯鎮）是城內“人和”當鋪的分支機構；“鼎源”代步當鋪（設于王江涇）是塘匯鎮“鼎源”當鋪的分支機構。它們隨時向上級主管當鋪匯報，其“代步”的職工數、資本、營業額等均亦列入上級總典當欄里。今將全境典當情況列表如下：

嘉興縣典當業情況表（1933）

從表中可以看出，在全境13家當鋪中，全年營業額為90.9萬元，其中以鳳喈橋鎮“茂盛豐”當鋪辦得最好，是13家當鋪中的典范。主要原因是：這家當鋪一是獨資，管理好，用人少（全當鋪職工只有5人）；二是全年營業額的比重大，其他當鋪均望之莫及。

當鋪一年業務以初夏時入當最忙，秋收后贖取最忙，而舊歷年底當取皆忙。當戶中，農民占75％強，工商及其他約占25％。抗日戰爭時期，因日軍占領嘉興而全部倒閉。

舊時當鋪分為典、當、質、押四種類型，營業范圍大的稱為典，其次為當、質，最小的稱押。比如新豐鎮的典當，實際是當鋪。典當的經營者一般都是安徽徽州人，一切規章制度均沿襲徽州舊制。

嘉興典當的建筑具有共性：

一是房屋建筑高大而堅固、一般和鄰居分別隔離，面積大而深：

二是房屋四周都是高墻厚壁，有封火墻、石嵌鐵門、鐵柵窗子；

三是進入大門內陳列一個巨大屏風，以白漆髹之，書一個斗大的“當”字，屏風高大、與大門大小相當：

四是高大柜臺約高達四尺有余，柜臺上側設有鐵柵：五是夜間有守夜打更之人，營業時間硬性規定，過時關門上鎖，不準出入。

營業臺設有頭柜、二柜和三柜，專司貨物評價入當，各司其職、分工嚴密。

典當經營主要以估價差價和利率贏利的抵押品，門類繁多。以金銀首飾最受歡迎，按原價的70％價入當：銅錫器皿按50％價入當；珍珠、瑪瑙、名畫、古玩亦可入當，入當時需進行嚴格檢定，作價偏低；而衣服、家具則作價最低。但凡入當后，如遇蟲咬鼠傷，當鋪不負賠償之責。如遇火災盜竊，當鋪則按規定負責賠償。

物品入當，均有限期（以18個月為最高限），當鋪各有不同規定，人當之物逾期不贖，則由當鋪自行處理；而貨物入當后，利息之重亦是驚人，月息是二分五厘。如果入當的是家具等類，另加棧租費5厘，還要在贖當時增加一定的手續費。

（五）合會

這是在集鎮農村較為普遍的融資方式，一般是在至親好友間進行。比如某人造房子，兒子要結婚，或碰到特殊情況，立時需要一筆較大款項時，由當事人約請8人或16人（連當事人在內）共同參與。合會金額大小按當事人需要而定，分搖會、認會和標會三種。

以搖會為例。具體操作時，當事人（發起者）作為頭會，當日上午約請參與者赴會，坐會者家中操辦豐盛佳肴。午餐后，參與合會者每人每次出資糙米一石或二石（全視大伙認可）折合銀元若干。

搖會時間一年一次或二次，規定發起人獲得頭會外，然后開始搖會。方式是在一個小碟子上放入三粒骰子，上面蓋一小碗，參與者（發起人就不用搖了）每人搖一次，搖好后按骰子點數多少確定次序，今后按期領取款項，而每次坐莊者必辦酒肴請之，屬于互助性質。但合會在抗戰時期已因戰爭動蕩而停辦，抗戰勝利后，更因通貨膨脹而未有所聞。

（六）高利貸

高利貸是境內農村融資的主要來源，農民因依賴高利貸而破產者甚多。高利貸往往使借貸者利上滾利，一輩子也無法償還，借貸者因此出逃者有之，自殺者有之。高利貸也使勤勞的農民，因為身負重債而失去繼續再生產的興趣，在得過且過、度日如年的苦難中生活。嘉興境內高利貸有如下多種：

粒半頭和二粒頭：農戶在青黃不接、家庭斷炊的情況下，央求中人擔保，向商人、地主和集鎮上的有錢人家請求借貸。如在春荒季節，言明俟當年晚稻收割后歸還，商借一石糙米，秋后則當還本息一石五斗，即所謂的粒半頭。如果立據時雖只借糙米一石，秋后歸還時，則需還本息二石，即所謂的二粒頭。但凡借到糙米一石者，則在借據上寫明借得糙米一石半或二石，三方各執一紙，各方蓋上手印為憑。如逾期不還，則另立借據，利上滾利。

以田產作為抵押借貸：一般是在農民家庭中有親人生重病在醫療費用無著落的情況下發生，以土地抵押向地主、富商借貸款項。由于土地是農民的生命，把自家的一定土地面積作為抵押品，是萬不得已的事情。月息是二分五或三分等，各地不同，由甲方和乙方以及中人都簽約，加蓋手指印，并在合約上議定土地面積、地點、坐落，如逾期欠款不還，則按合同土地歸借款人所有，由借款人轉變為業主，轉租由他人耕種，每年坐收地租。

預賣青苗：一些貧困的農民耕種的稻苗、小麥等農作物，在抽穗后收成已成定局時，由于家中無存糧可食，青黃不接，指定田間的農作物，預售給商人或地主。預賣價格一般低于市場價的七折計算，待農作物收獲后交付，時間以一個月或二個月為限。

現款信用借貸：農民因生活困難，一時難以為生，由于平時有信用，人老實，向有經常往來的地主、商人借用現款。一般是老熟人，月息二分五，借款期時間短，按期本息一起歸還。

到了抗戰勝利后的民國三十六年（1947），全縣境內除中國銀行、浙江省地方銀行以及五家銀行重組開業外，境內錢莊亦僅存一家。

這些銀行、錢莊都設在城里，和繭行、米行有借貸業務，而各個農村集鎮都無銀行、錢莊的分設機構，農民間的融資主要靠高利貸進行。由于通貨膨脹，物價一日三漲，時局每況愈下，貧困農民在水深火熱中生活，農村經濟已近崩潰，而當局各項稅收項目增多。

農村中也出現以買賣壯丁為業的社會現象，壯丁多為游兵散勇者，真正當地的青壯年農民有的逃離本土本鄉，或在鐵路沿線做單幫生意，或以出賣苦力為生，或投親靠友，也有的就地參加共產黨領導的隊伍從事革命事業，等等。

總之，境內農村呈現一片凄涼的景象，展現在人們眼前的是大風起兮大樹欲倒、各奔東西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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